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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l泽】今天李教授有男朋友了吗? chapter.24

我没弃坑,甚至还时隔半年更新了_(´ཀ`」 ∠)_出了挺多事儿,这次更新应该是倒数第三章啦!!我终于要平坑了!!本来说想赶cp卖个本子看来是没戏了_(´ཀ`」 ∠)_就干脆放出来吧,最后可能会出个精修有排版的电子版在冲呀,如果还有在看的朋友,很对不起让你们等了这么久!!么么!!!


ao3同步会update新章节,可能会比lft要快一些


Chapter.24

庆幸的是,那晚的狼藉李承泽因为加班完全错过了。如果他回了范闲的公寓,就会发现茶水胡乱被打翻的茶几,沿路到卧室能看到大片未干的水渍,以及背靠背躺在一张床上,浑身青青紫紫的两名成年男子。


第二日起床时分,范闲下体的幻痛如影随形,好像稍微迈大一点步子就会蛋疼。但李承乾对此毫无愧意,他坐在床上托腮观察范闲外八双腿,走小碎步去卫生间。范闲小心翼翼的动作不仅没有引起李承乾的同情心,甚至招致始作俑者的嘲讽:“嘁,明明没有那么严重。”


范闲手撑在卫生间的门框上冲李承乾吼:“有种你也让我踢一脚试试?!”


“谁叫你他妈强吻老子!”不说还好,一说李承乾更来气了,他抓起枕头往卫生间就是一个大力投掷。


范闲躲开迎面飞来的抱枕:“你一个大男人被强吻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你性别歧视!男人被强吻也会有心理阴影的,混账!”


“少他妈放屁!老子第一次强吻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自己有阴影?!”


当然,李承泽同样也错过了二位极端幼稚的小学生吵架。


等范闲从衣柜里翻出自己最宽松的吊裆裤穿好趴回床上,李承乾已经开始在速写本上记录范闲丑陋的走路姿势。


“你知道你爹的黑账本藏哪儿了吗?”范闲脸埋在枕头里,不想面对自己回头要去看男科的惨淡现实。


“你脸皮挺厚,我还没说同意入伙就想套我话啊?”李承乾在笔袋里摸索多余的6B铅笔。


范闲耍起无赖:“我这挨你一记断子绝孙脚,你多少透露点啊,不然我不是白给。”


“揍你是你活该,再说我爹不也是你爹,你就这么想把老头送进去?”李承乾翻了个白眼。


范闲一改之前吊儿郎当的语气,突然用及其认真的语气反问李承乾:“你以为,我们之前的计划真的能达到满意的结果吗?”


“老头子掌权多年,别说白道上的生意你都没能全盘接手,更何况他手上捏着的,至今碰都没让你碰的那些交易。李氏偌大一家上市公司,他手上还能攒住65%以上的股权,我们之前的计划就算奏效,也不可能完全扳倒他,他对李氏的控制是绝对的,这点你比我清楚。”


范闲的话没错,李承乾确实心里清楚,董事会上扳倒父亲并不是真的决胜,他父亲手上握着的筹码比他们多太多,范闲从最开始就没有存任何父亲会就此放过他们的侥幸心理,而反观自己呢?


李承乾扪心自问,自己并不是什么会大义灭亲的正义人士,但是现在他已经被范闲忽悠上了贼船,陷入进退两难的困境。


范闲叹了口气:“承乾,你考虑清楚,下一步动作事关生死,再也没有退路了。”


“你不觉得自己现在趴在床上的样子毫无说服力吗?”李承乾把速写本翻了一页,一笔勾勒出范闲线条流畅饱满的臀部。


“我要是换个性感点的姿势你就能立刻弃暗投明吗?”范闲说着扭了扭屁股。


“让我操你说不定还有戏。”


“承乾弟弟原来觊觎我的屁股,你早说啊!”范闲一拍枕头。


“那我去拿套了?”李承乾说着放下速写本。


范闲撑起身体朝李承乾抛了个媚眼:“官人,来嘛!”


被媚眼击中的李承乾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这也太恶心了,我下不了手啊!”



李承乾虽然看到如此多的证据,但他心底里依然有着对父爱的憧憬,谁不希望自己的父亲是爱自己的呢?李承泽过早看透了他们父亲凉薄的天性,不再寄希望于不存在的东西,所以他离开了那座冰冷的房子。


曾经把李承泽囚禁住的父爱的虚像,如今仍笼罩着李承乾,毕竟比起李承泽,李承乾的确看起来体验过些许父慈子孝。但范闲确信,连亲生儿子都愿意牺牲的男人心里绝对没有任何慈爱悲悯,可惜他仅靠手里的证据无法打破李承乾内心深处映射的“爱着自己的父亲”的幻影。


不过范闲的机会很快就来了,李承乾负责的重大项目突然出现纰漏,李氏股价连续三天跌停,市值高速蒸发,李承泽跟范闲发微信:到现在,承乾整96个小时没有合过眼了,离成仙一步之遥。


范闲知道,轮到自己出马的时候了。


李承泽刚回家就看见范闲在挑西装,他们三个人就数李承泽领带打得最好看,他从范闲放领带的抽屉里取出一条紫色条纹的在范闲的领口比划两下,满意地把领带套到范闲的脖子上:“怎么,去给承乾擦屁股?”


范闲想挠头,但他头上刚喷好发胶,只好又把手放回身体两侧。范闲没好意思说自己既是去灭火,也是去火上浇油。


临出门的时候,李承泽拍着范闲的屁股说:“去吧,记得把承乾拖回来睡觉,我怕他在单位猝死。”


范闲刚停好车,宫秘书就迫不及待地为他拉开车门把人迎下来,直接坐上董事长专用电梯直奔大厦顶层。


范闲和他的便宜老爸谈笑风生的时候,李承乾正在楼下的会议室里口沫横飞。


范闲和李承乾心中的好父亲吃饭合谋的时候,李承乾正在喝下他这几天来不知道第多少杯加了起码5 shot的意式浓缩。


范闲和李氏的掌门人利益交换的时候,李承乾正在办公室的厕所里干呕。


李承泽发微信问范闲什么时候回家,他准备做晚饭了。


范闲却没有功夫回复他,因为他正把昏倒在办公室并且吐了一文件血水的李承乾扛到自己的副驾,紧急送医。


李承泽提着保温桶到医院只等来范闲的师弟高达,高达满脸严肃说范闲和李承乾已经双双进了手术室。


开始李承泽还以为自家倒霉弟弟罹患不治之症,一拍片子什么癌症三期或者肿瘤破裂马上就要下病危通知书,结果搞了半天只是胃出血,现在正在手术室止血。原本范闲一个肿瘤科大夫是不需要凑热闹的,奈何他非要挤进手术室,胃镜不用他做他也要在旁边盯着,惹得消化科主任去跟冷主任投诉范医生扰乱手术室秩序。


李承乾从手术室里出来,原本人民医院胃肠科的住院部已经没有床位,硬是让范闲死乞白咧折腾了一间空置的单人高干病房给李承乾住,还给他约了全身精密体检。


李承乾是在一阵饭香里醒过来的,刚睁眼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镇静剂的药效已经过去,他的胃部传来阵阵激痛,疼痛一下唤起了他昏迷之前吐血的记忆。


“哟,醒啦?”从饭碗里抬起头的范闲发现李承乾转过来的脑袋,“你以后真的不能再这样加班了,我他妈一推门就看见你一桌子血。”


李承泽喝了口鸡汤:“你一个外科大夫大惊小怪什么?”


“那也怕啊,我哪里知道去他办公室落井下石还要直击凶案现场的?”范闲夹了筷子排骨塞进嘴里。


李承乾想说你俩别他妈吃了,但是麻药的效力还没过去,他只能眼巴巴看自己的两个哥哥吃香喝辣的。


范闲吃完抹了把嘴,“你说你,堂堂一个总经理也不过是一届社畜,让你四天不睡觉,不好好吃饭,我刚听你秘书说了,你从第二天开始就把咖啡当水喝,每一杯的咖啡因含量都在致死剂量的边缘反复试探,你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他把餐巾纸扔进垃圾桶翘起二郎腿继续数落李承乾,“这下好了,过劳,胃出血,如果不是我去的及时,我真担心你被自己的血唾沫呛死。”


他从口袋里取出手机放到李承乾的床头柜上,“公司那边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帮你搞定了,还有我看了你的病例,”他把李承乾的病例压到手机下面,“你连公司的体检都敢不去,明天你也别想着出院,给你安排了全身检查,看你脑子不清醒的样子也许里头真有肿瘤,不过有也别怕,我来给你切。”


李承泽把保温桶收拾好放回手提袋:“我看你就是想对他动刀子吧?我怎么以前不知道你还有这种恋物癖?”


很遗憾,李承乾并没有给范闲在他身上动刀子的机会,全身精密检查的结果是李承乾除了轻微脊柱侧弯,贫血和内分泌失调,壮如小牛,好好休息做运动就能迅速恢复健康。范闲唉声叹气,你身上但凡有个瘤,我就是第一个在你身上留下永久印记的男人了!


原本李承乾的住院生涯,简单枯燥,乏味至极,直到他隔壁住进了某位熟人。范闲当天晚上就借职务之便来李承乾的病房里偷吃李承乾床头的水果,他熟练地削了两颗不断皮儿的苹果,挤眉弄眼八卦兮兮地压低声音问李承乾:“你知道隔壁是谁吗?”


“这是单人病房,你就算压低声音说话也没有什么屁用。”李承乾接过范闲递来的苹果咬了一口,是脆苹果,咬得他两腮发酸。


范闲恨铁不成钢的瞥了李承乾一眼,“氛围,氛围懂不懂?”好在范医生咬肌发达,不像李承乾吃苹果吃得面露难色,他一口咬下半拉,等把嘴里的苹果咽下才继续道,“你隔壁住进来的是沈重,当然,更重要的是……”他故弄玄虚的停顿片刻,“他是因为隔壁肛肠科单人病房床位满来才托关系调过来了的。”


李承乾挑眉等范闲解释,“哎呀,我也没想到,沈先生在公司看着呼风唤雨的,回到家却和老公玩儿那么大,他们两个不知道玩儿了什么,搞得直肠出血吓得他们两口子半夜急诊。”范闲翘着二郎腿摇头晃脑,小拇指在空中晃悠的样子比小区楼下扎堆唠嗑的中年妇女还要熟练。


后来,李承乾有幸在出院时偶遇了沈重的同居人。因为当天范闲要在医院上班,所以是李承泽来接他亲爱的弟弟出院,李承泽磨磨蹭蹭中午才来,赶上沈重家属来给沈重送饭。


“上杉教授,挺巧啊?您怎么在这儿?”李承泽手里只提了一袋李承乾没吃完的水果,大件行李都在李承乾自己手里,李承乾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让李承泽接自己出院,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吗?


幸亏沈重还趴在病床上,不必被迫迎击这场尴尬的遭遇战,上杉虎觉得自己被埋伏了,但是他没有证据:“李师弟,你这是?”


“我弟弟胃出血做了个小手术,今天出院我来接他,”李承泽拍了拍李承乾的肩,笑得十分真诚,“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海棠朵朵的师兄,现在农院畜牧方面的第一人,上杉虎上杉教授。”


李承乾想握手,却注意到上杉虎手里提的两个保温桶,根据他对沈重的了解,他目前的状况顶多就吃点流食,这么大俩保温桶,混着医院消毒水的味儿都能闻见里头飘来的烤肉和排骨香,也不知道这病号饭究竟是给谁吃的。


李承泽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上杉教授这是来送饭啊?您家属住院啦?”


上杉虎脸色十分凛然刚毅,回答却虚弱迟疑,音量不自觉略小于平时:“朋友住院,我来看看。”


李承泽的眼珠刻意转向病房外的名牌的方向,却被上杉虎一个侧身挡住,李承泽在心里啧了一声。李承乾显然是知道自己二哥的坏心眼,怕不是早就想进病房嘲笑一番沈重,上杉虎也许不是个好老公,毕竟把沈重折腾进了医院,但却不失为一个好战友,起码守护住了沈重最后一丝儿尊严。


上杉虎没给李承泽嘲笑沈重的机会,他们在门口打了几番滴水不漏的太极,李承泽终于找不出任何借口只能强行突破,但李承泽细胳膊细腿,上杉虎人高马大一个能打十个李承泽都不带喘,所以李承泽之好目送上杉虎提着两只保温桶啪地关上了病房门。


“你跟沈重有仇?”李承乾问他铩羽而归没能吃上瓜的二哥。


“也不算,沈师兄当年和上杉师兄两个人打架打到床上,全院都知道,就他们自己以为藏得很好……”李承泽摸着下巴回忆当年,“我和你海哥还开了赌盘,看他俩能谈恋爱谈多久,没想到他们不仅坚持了十好几年,一把岁数了还搞进了医院,我太好奇了,沈师兄是怎么忍住不和上杉师兄分手的。”


“所以你其实就是想进去嘲笑沈重是吧?”李承乾无情地戳穿了他二哥一番冠冕堂皇其实八竿子打不着的解释。


“哎呀,你我心知肚明就好,干吗戳穿嘛!”李承泽在李承乾胸口点了一下,甩着塑料袋大步往前走。


李承泽心情很好,李承乾心里却不是很美,听到上杉虎和沈重磕磕绊绊也老夫老夫多年,自己和李承泽的未来却明灭不清,尤其是回想起范闲给他看的那个视频,他心头更是堵地发慌。


不知道为什么李承乾的心情突然低落,李承泽坐在驾驶座上插上钥匙发动引擎:“怎么突然摆张臭脸?”


李承乾撑着下巴看向窗外,嘴里嘟嘟囔囔:“就觉得……十几年感情也不容易,也不知道我们能不能也有这样的十几年。”


“我们做兄弟都快三十年了,承乾你怎么突然傻乎乎的?”李承泽笑着把车开出停车位,他单手扶住方向盘,另一只手仗着自己胳膊长就往李承乾头顶招呼,他揉乱弟弟刚出院还没来得及喷发胶的头发,“怕什么,有哥在呢。”



“承乾你别怕啊,有哥在呢!”范闲拍着胸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社畜李承乾回到家就觉得自己还不如接着住院,他在家里静养没两天,范闲就不怀好意地塞给他一叠文件,嘴上还假情假意:“这个任务,非你莫属啊!”


打开文件的那一瞬间,李承乾就后悔了,他一眼就认出那是一张李宅的平面图,回忆起之前范闲说起的黑账本,想来是他们大致摸清了储存地点,要去找到实际证据。


“谢必安冒死打探出来老头书房的暗间,他只来得及找到机关,却没能探明黑账本的实体,”范闲倒出纸袋里给李承乾准备的装备,“考虑到可能性,储存这种信息一种可能是纸质的账本,另一种就是储存在电子设备里,前者就要你肉身带出,后者最大的可能是一台全新没有入网的笔记本,”他从里头扒拉出一只U盘,“技术部门的宣主任给你准备了破解和拷贝的工具,你的任务就是顺利把U盘插到那台设备上。”


李承乾嘴角不禁抽搐,“我们这是直接从商战电影跳到好莱坞爆米花谍战片?”他思索片刻反问范闲,“这个工作为什么是我去不是你自己去?”


范闲一拍大腿:“我不是说了,有哥在吗!图里都写了,我在客厅牵制老头,你去二楼书房偷东西。”



计划很丰满,执行很骨感。


他们计划是范闲和李承乾一起回李宅,谢必安先黑掉书房门口的监控,范闲在客厅牵制李父,谢必安为李承乾打开厨房送货的侧门门禁,好让李承乾从大宅的另一侧潜入书房偷取账本。听起来很简单,实际执行起来却并不顺利。


第一,他们选错了时间。


为了确保账本一定在李宅必须选择李董事长没有离开家的时候前往查探,多疑如他必然会把黑账本保存在自己能完全掌控的地方,并无法确定他外出是否会把账本一并带出,于是和李董事长在李宅来一场“开诚布公”的商谈在所难免。


但范闲到的时候,自己的便宜老爹似乎心情不佳,原本预计半小时的非正式面谈才过了十来分钟李董事长就不耐烦起来。


第二,李承乾的潜入路径困难重重堪比西天取经,一步一个意外仿佛八十一难。


刚进厨房差点就撞上清点后厨仓库的工作人员,选择潜入的区域也在主母的临时要求下进行大扫除,每个房间,每条走廊都是进进出出的清洁人员。好在李承乾对屋子的内部构造十分熟悉,一番摸爬滚打好不容易摸到书房也花去不少时间。


进入书房的李承乾刚打开机关,就听到耳机那头范闲发出自己技能读条快要结束支撑不住场面的暗号。李承乾在心里骂自己,就他妈不应该相信范闲这个狗东西,相信他准没好事儿!现在连拖延个时间都做不到。满心只顾着咒骂范闲的李承乾都没时间感叹一下他爹这间暗室藏得多么精巧。为了完成任务,他快速进入暗室,第一时间把破解拷贝用的U盘插进整个房间唯一一台笔记本电脑。


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于范闲能中用一些。


他的希望很显然寄托错了人,而一位意想不到的不速之客拯救了他们整个意外频出的计划。


“范闲?”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原本已经冷汗涔涔的范闲不禁打了个激灵。


“承泽你怎么来了?”范闲转头反问,显然李承泽是最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家的人。


就连李董事长似乎也对二儿子的出现有些诧异:“老二怎么回来了?”


原本没什么表情的李承泽皱着眉头冷笑起来:“您倒是贵人多忘事,我一个礼拜前就打过招呼要回来取母亲落下的孤本,怎么?我回来取个东西还要跟您预约不成?”


被二儿子噎住的李董事长不耐烦地站起来对范闲说:“你那个企划案直接跟承乾说,他那个子公司够你们折腾了。”


范闲看看李承泽,又看看他们打算拂袖而去的任务目标,张口结舌,伸出手想要挽留,嘴上却磕磕巴巴“您”,“我”,“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手尴尬地停留在空中,向前一步拉住,那他还没那个胆,放下来又不甘心功亏一篑。


李承泽奇怪地看向范闲在空中几欲抽搐的手,和被他捏地皱皱巴巴的文件,最后眼角抽搐地瞥见范闲裤子口袋里露出的李承乾车钥匙串,上头水族馆的毛绒海豹玩具还是李承泽亲自挂上的。


他讳莫如深地向范闲使了个眼色,范闲还不明就里,李承泽已经开始了他的表演。


“李董事长日理万机,您不愿意理我,我理解……虽然时日不长,但母亲和您在一起的时候也是尽心尽力,李宅的藏书室是她亲自打理设计,您不尊重我,总要尊重下她吧?”李承泽上前一步拦住想要离开的,他原本不愿意与之多说一句废话的老爹。


李董事长满脸写着“与我无关”的高高在上,“你母亲的东西你带走便是。”


“李氏当年不过一介暴发户,被北齐那群名门派阀瞧不起,外公一氏书香门第,清贵得很,母亲更是才情远近闻名的闺秀,当年和我母亲谈恋爱为李氏带来多大的名望,您比我清楚吧?”李承泽不但不退,嘴上更是不遗余力地开始揭自家父亲的老底。


“好你个不孝子,你母亲的知书达理一分没学来,跋扈蛮横、目无尊长、任性妄为倒是十成十,你好意思管自己叫做你母亲的儿子?我都替你母亲丢人!”


范闲在心底给自己捏了把汗,李承乾在耳机那头喷他废物点心还要二哥救场他也认了。他刚刚才接到四处的情报,老头为什么急着要走?就在他们来的路上,李氏背后的帮派被人截了一批货,还死了个几个干部,走私且涉枪看来事情不小,老头这是急着要去平事儿,却被范闲用不痛不痒的事情绊住脚步,可不是聊了几句就不耐烦了?


李承泽和老头骂得有声有色,有来有回。原本范闲还十分遗憾没能见识到李承泽当年用在相亲上的演技,如今也算有幸得见,确实声情并茂,台词犀利。原本着急走的李董事长被自己最不孝顺的儿子拖住了脚步,和李承泽不留一丝情面地互相指责,仿佛两条互喷毒液的响尾蛇,剑拔弩张地用声音吸引对方一步步走入自己的扑杀范围。


在耳机里唾骂范闲没用的李承乾手上也没有停下。除了房间里极为显眼的保险箱,李承乾还尝试拉开房间内的抽屉和柜门,很遗憾,每一扇肉眼可见或不可见的门都被锁地严严实实,只有桌面上摆了几份文件,翻看日期都是近两个月的报告。报告里的项目李承乾闻所未闻,其中甚至有一份建筑规划图纸,为了拍摄纸质资料戴上的高科技眼镜相机大概是本次任务的第三大功臣。


十来分钟后拷贝完成,李承乾已经在谢必安的帮助下溜出李宅,李宅的监控设施全部恢复正常,李承泽的表演还意犹未尽,范闲确认李承乾任务完成顺利回到预定地点,才尽到导演的职责,出手准备为李承泽这场即兴演出喊“cut”。


范闲抹掉额头上的冷汗,上前拉住李承泽的胳臂:“承泽,够了……适可而止。”


李董事长接着范闲的话:“你看看你,做了几十年李家的少爷,还没小范少爷懂事!”


“那可不是,他姓范,我姓李,指不定我要是姓范也能和他一般懂事听话呢?”李承泽昂首挺胸,面对自己脸色发青的生身父亲毫无惧色,他仗着身高用傲人的鼻孔睥睨对方,却不料向来从容镇定的李氏掌门人突然上前一步。


啪!


“范闲!”鲜红的巴掌印挂在上来劝架的范闲脸上。这一下不轻,要是让承泽挨了不得真被自己老父亲一巴掌糊到地上?幸好幸好……范闲揉了揉脑袋,连忙站直握住李承泽扶在他胳臂上的手。


“承泽,你不是来拿东西的吗?别让伯母操心,我陪你去。”范闲一边脸通红着朝李承泽陪着笑脸。


“你!你是不是以为替我挨打咱俩就算扯平了?!”李承泽目眦欲裂,双目通红,如果范闲不拦住他,也不知二人今日究竟鹿死谁手,是李董事长先被儿子气得脑溢血,还是李承泽这个弱不禁风的文人被他父亲打断腿,或者范闲为了李承泽被打进ICU?


李承泽要的东西管家早就准备好了,今日他本来没打算和自己老爹有任何接触的,如果不是——


“说吧,你们俩背着我,打着什么算盘呢。”李承泽抱着手臂坐在驾驶座上,范闲和李承乾跟孙子似的,低着头并排坐在后排,谁也大气不敢出。


“怎么?哑巴啦?也是,范闲平时看着嘴皮子挺利索的——”李承泽敲了敲方向盘,想要发狠,可一瞥到范闲肿起来的脸,这端起的架子又默默放下,只能恨铁不成钢地叹气,“唉!到了关键时刻怎么就不中用呢?”


“还有你,翅膀硬了?先前你和他背着我搞的那些小交易,周末见小股东……”李承泽又从后视镜里观察一身劲装,显然不是去干好事儿的李承乾,“这也没什么,毕竟李氏我也不关心,但你和他沆瀣一气还拿我当傻子,过分了吧?”


李承泽抱着手臂好整以暇,静待后座的弟弟们怎么在肚子里编瞎话,为了帮范闲拖延时间才故意和老头子吵架,害得修身养性许久的李承泽吵出一肚子火气无处宣泄。


自从他离开李氏已经许久没和人动过这般肝火,李云睿使得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下作伎俩顶多让他恶心,和他老爹硬碰硬互捅心窝那必然刀刀见血,两人恨不能升堂推铡刀,给对方判个人头落地的斩立决。


李承泽心底里有很多见不得光的伤,自揭私生子的老底让遗忘许久的疮疤又嘶嘶疼起来。虽说自己是意愿淌进来搅浑水,但他还能真放着这两个倒霉蛋不管?


“说啊!来干吗来了?”李承泽话音刚落,就有人敲响他们的车窗,外头腆着脸陪笑的王启年显然不能是弟弟搬来的救兵,那就是他们事先约好要见面。


李承泽开了条窗户缝,李承乾一直揣在兜里的手终于蠢蠢欲动起来。傻弟弟,还是沉不住气,李承泽心想。“你从家里拿了什么要给老王啊?肯定不是你房间里的值钱玩意儿,不然老王不至于这么无精打采没有工作动力。”


王启年拱手,小嘴抹了蜜似的对李承泽一通恭维:“知我者,莫若教授您,好厉害一双慧眼。”


范闲没好气地拍了两把李承乾的大腿,对王启年看破自己和他一样的耙耳朵本质十分悔恨:“你是来干活的还是拱火的?”


李承乾从裤兜里掏出U盘,摘下眼镜,没给王启年,非常有眼力见儿的双手奉给他二哥:“全凭你处置。”


李承泽眯起眼没接,“这烫手山芋我接了还有命回家吃火锅吗?老头的账本都让你们偷出来了,还真是长本事了啊……”确实长本事,李云睿撒手把业务全权交回给老头后,不仅两耳不闻窗外事,别人也再没听说过她的消息,仿佛人间蒸发,姑姑一走承乾最大的靠山也没了,他也就没再指望自己这个弟弟再翻出老头的五指山,“所以酒会那天,你们……”


李承泽当然没忘记那天他拉开洗手间门撞破范闲和李承乾暧昧不明的姿势,想来是两人为了打掩护,但究竟有没有假戏真做就有待商榷了。


“所以海哥说要去实现梦想也是你们安排的?你们不怕海棠家丢了宝贝女儿不仅不帮你们还找你们秋后算账?”李氏的子弟各个人精,就算李承泽远离家族事务,也能从近来身边人的动向推测出大致轮廓。


“我听五竹叔说,海棠朵朵表现拔尖,是这一批参训的科研人员里最出色的,如果不出意外,她应该是下一批空间站轮替值班科学家的第一梯队,也将是我国空间站的首批科学家……”范闲说得信誓旦旦,李承泽显然并不买账,“就算海棠家最后不让她去,海棠家出了个出类拔萃的女儿不也挺长脸的,我们里外不吃亏不是?”


“……也就海哥人老实,让你们合起来算计她。”李承泽推开李承乾手里的U盘和眼镜,李承乾才悻悻把东西一股脑塞给王启年。


王启年孤家寡人,满载而归去找宣主任报道,混在余庆的食堂里和一群单身狗痛诉婚姻的酸甜苦辣。李氏三兄弟围坐在铜锅边,李承乾和范闲两个人互相使眼色打哑谜,尚未培养出的默契让他们无法在是否向李承泽坦白这点上达成一致。


李承泽的筷子在铜锅边上敲地铛铛作响,“行了,眼睛都要抽筋了!”李承泽夹起一片肉放进自己碗里,蘸上浓厚的麻酱塞进口中,隔壁的弟弟们都馋哭了,“尊老爱幼,承乾先交代吧。”


“不是,说好了要帮二哥吗?我这也是为了二哥……”最后一个好字还没说出口,李承泽就在桌子下踢了他一脚,李承乾自知糊弄不过去,屁股在椅子上扭了两下坐直身体,终于有点说正事儿的模样。


“二哥还想继续和那些富家小姐相亲吗?”李承乾平时总是自恃身份,装的温厚老实,拿着清高的精英公子哥派头,此时终于张牙舞爪着露出埋藏了许多年的反骨,“我——想要二哥,我宁愿和范闲打得头破血流,也不愿意看到我们所有人都活在父亲的阴影里,一辈子苟延残喘。”


“我和范闲这次的计划或许不够完美,甚至可能一败涂地,也许将来会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但是……”露出獠牙的弟弟,此时终于有了继承人该有的样子,“我不想错失任何机会,事后后悔是天下最蠢的事情,不是吗?”


“哎,承乾也到了想着谋权篡位,权欲滔天的年纪了,罪过罪过……”李承泽又夹了筷子上好的肥羊,放进李承乾的碗里,“所以你们就合起伙来想要扳倒老头,承乾还说得过去,你一个余庆的大少爷凑什么热闹?”


李承乾松了口气,知道自己过关了,小声嘟哝“多谢二哥”才把碗里那筷子羊肉吃进肚子,提心吊胆了一天,总算是两只脚落在了实处。李承乾没事儿了,范闲的问题可就大了。


“我今天替你挨了揍,咱能先揭过去不?”范闲捂着脸故作可怜,但显然李承泽并不买账。


“你这意思是,我替你挨一下,你替我挨一下,咱俩互不相欠,一拍两散?”李承泽把盒子里的蔬菜扒拉着都下进锅里,平日里李承泽都不乐意吃菜,但喜欢涮菜,涮完了自己不吃就给别人夹,也不知道怎么养出来这种损人利己的恶习。


范闲缩了缩脖子还想挣扎,这回换李承乾不乐意了:“我今儿还没找你算账你就想跑?先不说你今天那个漏洞百出差点害死我的计划,我都坦白从宽了,你以为自己能逃过一劫?自首和被群众告发,那量刑可不一样。”


原本还想试探“抗拒从严”底线的范闲给自己倒了杯凉茶,以吹掉一瓶二锅头的气势咕嘟咕嘟闷进肚子,壮士断腕般把杯子砸回桌上,甚至豪迈地用手背抹去嘴上的茶渍。


“承泽,你还记得叶轻眉吗?”李承泽对这名字熟悉又陌生,他们猜测过范闲的身份,虽然DNA报告上显示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范闲又是余庆的实际继承人,但由当事人亲口承认还是造成了相当的冲击。


“你们大概早就猜到了,我是叶轻眉的儿子,二十多年前那场车祸让我失去了母亲,而我们的父亲并不知道我的存在。幸好范家收养了我,让我不知愁滋味儿的长到了能够通晓事理的年纪,我没有幻想过能够讨回自己失去的生活,但我并没有放弃追查让我失去的原因。”


李承泽没有打断他,范闲接过李承乾递来的水喝了一口继续道:“起初回李宅掺和你们的家务事,就是想要从内部找到我母亲死亡的真相。余庆内部的权威技术部门至今都对当年车辆在山道上失事存疑,没人说得清究竟是技术缺陷还是人为造成,而我作为叶轻眉存世的唯一血亲,希望她能走得明明白白。”


“当时车祸发生后,余庆并没能回收已经装成废铁的车辆,只收到一份伪造痕迹明显的调查报告。幸运的是,在我掺和的这些日子里,我的确找到了一些关于当日事件经过的影像资料——”范闲停顿片刻,欲言又止,他不知道接下来要说的话,对自己的伤害更深还是对自己心爱的人更残忍,“承泽,有时候知道真相并不总是让人快乐的。”


“这道理还要你教我吗?”李承泽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饮料,掩饰自己已经出汗的掌心。


范闲和李承乾对视一眼,李承乾似乎也在挣扎是不是应该把真相坦白给李承泽。


“承乾都知道了,还瞒着我?”


“……我们找到李氏对叶轻眉车辆动了手脚的证据,李氏为了掩盖真相特意修改了销毁录像带的周期,就算当时录像带记录下来案发经过,我们也没有副本可以确认了。但当时任职安保部门的李氏员工已经被人杀害,也有证据指向是李氏买凶杀人,其次,我们找到了当日李氏大宅大门口的录像带。”


李承乾越过桌子想要握住李承泽的手,却被李承泽甩开,他李承泽顶天立地,何时需要他人来帮他一起承担来自命运的重击。


“……承泽,我和承乾确认过那卷录像带,叶轻眉驾车载着你从大门出去的时候,他……”真要说出口的时候,范闲还是觉得舌头打结,难以启齿,但真相就在嘴边,呼之欲出。聪慧如李承泽大概已经猜到接下来的话,但李承泽依然没有试图打断范闲,想来自己也正是因着这份坚韧执着而深深沉沦。


“他知道你在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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